【Chovy x 我】万人成海
一些别离的故事。
或许会有后续。
cp：郑志勋（Chovy）x女主。
第一人称向。
请勿上升选手本人。
1.
“你见过海吗。”郑志勋小心翼翼地抱着我，他很高又很瘦，我被他整个人抱在怀里的时候像一只猫咪，他看不清我的表情，我也没有抬头。
“在格里芬的时候，跟大家一起去济州岛看过海。”郑志勋这样回答我，我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少年人的拥抱干燥温热，带着洗衣液的香气，郑志勋很注重形象，我靠在他侧颈能闻到淡淡的剃须水的古龙香。
我说：“郑志勋，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种海。”他没有说话，只是把这个拥抱变成更深重的枷锁，他说：“不要讲了，好不好。”
郑志勋的嗓音很痛苦，像是黑夜里在噩梦里迷失方向的孩童，因为没有安全感而拼命抱紧怀里心爱的玩偶，但是依然不能阻止黑暗慢慢将他吞没下去。
我靠在他身上，他抱得太紧了，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但是我依然没有动作。直到我的侧脸有湿意——我以为我流泪了，可是我抬起手绕过他的背轻轻抚摸着我另一侧脸，那里并没有任何水迹，于是我突然意识到是郑志勋在哭。
郑志勋安静的眼泪从他的眼睛里落下来，他在发抖，我说：“志勋，你不要哭。”
郑志勋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发出声音，他猜此刻假如他能说出话来，也是如同困兽一样嘶哑绝望的呜咽。
我从没见过这么狼狈的郑志勋，就算是格里芬分崩离析那一年，也没有压弯他的脊背。可是此刻他在恐惧，他在哭泣。
可是我没有办法安慰他。
我说：“郑志勋，我们之间是一万个人组成的海。我试着把那些事情丢在风里了，志勋。可是春风也有春风愁。”
郑志勋低下头蹭着我的脸，他终于惶惑地出声：“那你可不可以过一个夏天？”
我笑着说，算了吧。
2.
我跟郑志勋一起念过书。
郑志勋中学的时候并不是很高，那会儿他还没有开始疯狂拔节长个，所以他课后睡在桌子上的时候从远处看他总是如同一只黑猫。我几乎疑心他就是——毕竟等他抬起头从帽子里挣脱开，头顶那两撮飞起来的发尖真的很像猫咪的耳朵。
自习课也没有老师看堂，郑志勋坐在我旁边摊开课本整理上节课的笔记，我瞧着他那两撮猫耳觉得好笑得不行，偷偷用笔戳他的胳膊，他斜斜扫一眼又收回目光，片刻后一张纸团被他递过来，我拆开，里头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事？”我给他写回复：“猫咪大人的头发乱七八糟”。郑志勋接过纸条莫名其妙看了半天，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胡乱往头顶抓两下，他那张脸确实长得好，乱糟糟的头发此刻看着也像是特意做出来的造型，我看了好几眼，郑志勋置若罔闻地低头写他的笔记，我就偷偷地笑。
郑志勋很讨女孩子喜欢，一来是他确实好看，二来是他性格也开朗。等再看见他的头发乱七八糟的时候，郑志勋已经可以熟练地把头从远端靠到我这边来，躺在胳膊上让我帮他收拾发型。
那会儿有传闻说郑志勋可能喜欢我，我都抿着嘴笑说他只是跟我很熟悉，好听八卦的女孩们大呼小叫，那可是郑志勋啊，你不喜欢他吗？
我还是笑，她们说你这么好看郑志勋喜欢你也是应该的啦——被我打断，我说我们只是好朋友。
那你们是为什么会变成好朋友的呢，她们继续问。
啊，你说这个啊。
毕竟郑志勋就住在我家隔壁啊。
可能是第一次发现跟同桌还是邻居这样的关系，我总是觉得不太好意思，郑志勋倒是没什么想法，刚搬过来的时候我提着篮子里的草莓去邻居家拜访，开门就对上郑志勋狭长的眼。我们面面相觑，我尴尬得手不知道往哪里放，郑志勋刷一下站直身子也不知道说点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打破沉默，最后还是郑志勋的妈妈过来打破僵局。
“呀，你就是新来的邻居吗，好可爱。”
他的妈妈好温柔，把草莓拿到手里看见郑志勋呆在门口，本想给我介绍一下郑志勋就被我抢先回答阿姨你好他是我的同桌，得知我们俩认识的时候她眼睛笑得弯弯，让郑志勋把我带进来喝杯茶。
妈妈进去洗草莓，我坐在郑志勋旁边坐立不安，郑志勋看我一眼又扭过头，片刻后他有点低的声音传过来，像是课堂上给我报答案那样：“你怎么来了？”
我也好小声地回答他：“刚才阿姨说了呀，我是新来的邻居，妈妈让我来送一框草莓给你们，我不知道隔壁是你呀。”
郑志勋面无表情但是很可疑地咳嗽了一下，我转过头就看见他耳根发红：“很热吗？”郑志勋点头：“夏天了，很热。”
最后他的妈妈端着洗好的草莓走出来，笑眯眯地招呼我以后多来玩，我往嘴里放了一颗草莓，对郑志勋笑着点头。
第二天我穿好鞋走出门，郑志勋站在他家门口那边低头看着课本，我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郑志勋合上书走到我跟前，他说走了去赶校车，我说：“你怎么站在那边看书啊。”
他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妈妈说既然我们是同桌又是邻居，以后可以一起去学校。”我点点头，看着手表又惊呼：“糟了，快点去赶车啊！”郑志勋无奈的看我一眼，抓着我的手说：“那快点跑啊。”我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没由来的笑起来。
郑志勋跟我三年里都是同桌关系，我们亲密无间，形影不离。
所有人都说，我们天生一对。
连我也偶尔有过这样的想法。
我是喜欢郑志勋的。
3.
喜欢一个人其实没有什么理由，就像你不知道猫为什么喜欢吃鱼，不知道鸟为什么会飞，可你就是知道它们会这样。
这是一种天性。
国中二年级郑志勋开始抽个子，细条嫩柳一样的胳膊和腿，他突然就比我高了很多，体育课跑步的时候他突然提速从后排追上我，又慢慢悠悠跟着我跑。跑完两圈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缓过神来抬头要走，郑志勋远远地在背后叫我，我绑着高马尾，转过头去发丝就划出一道弧线，跟郑志勋抛出来的那瓶冰水遥相呼应，我愣怔片刻抬手去接，冰凉的矿泉水被我抓在手心，郑志勋眯着眼睛看着我笑，然后被别的男生叫去打球。
我打开那瓶水小口小口地抿，旁边的女孩们暧昧的眼神和此起彼伏的哄笑让我还滴着汗的脸更红一层。
郑志勋在那边打篮球没空注意我，我坐在阳光底下觉得头晕，于是拜托同学帮我向老师请假自己先回去休息，想着反正这节课结束就是午饭休息，先离开也不会影响下午的第一节课。老师很担心地看着我，让人先把我扶到医务室去。我睡在床上养神，夏天的风从窗外吹过来，带着淡淡的香气。
我想郑志勋应该已经回去吃午饭了，我们带来了一样的盒饭，但是今天不能跟大家一起坐在天台吃饭了。我睡得很浅，迷迷糊糊里感觉有人拍了拍我的脸，我睁开眼，郑志勋坐在床边，正举着塑料袋低头看着我。
“还有哪里难受吗？”他问我，我撑起身子说只是有点中暑了，郑志勋低着头没说话，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水贴在我脸上，温热的触感让我微微一愣，他说：“喝点温盐水吧，别脱水。”
他拿出我们的饭盒坐在我旁边，打开饭盒拿起筷子挑挑拣拣，给我挑掉红姜和油腻的食物，他做完后把饭盒递给我：“吃点东西。”我看着他说：“你怎么没去吃饭呀。”
郑志勋打开自己的饭盒扒了两口看着我：“我过来跟你一起吃啊，不然你饿了怎么办。”我捏紧筷子问郑志勋：“你不去跟大家一起吃饭吗？”郑志勋很莫名其妙地说，为什么要去。
“我上去过了，你没来。我还以为你去洗手间了，等了半天他们问我为什么不吃饭，我说还少人没有来。他们说应该都过来了，但是你不在。我就去问了一下那几个女生，有个女生告诉我你好像不太舒服，我就来找你了。”
我低下头往嘴里塞饭团，我轻声说：“志勋，你真的很好。”我看不见郑志勋的脸，郑志勋沉默了一会儿说：“嗯。”
后来很多人问我你觉得爱情是什么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郑志勋那个无所谓的口吻，然后说：“是会发现我不在的人。”
再具体一点，是郑志勋。
毕业的时候我们要演一出话剧，郑志勋跟我被推出来去演王子和公主，我们排演了很多个日子，但是每次都会卡在最后一步。
睡美人躺在水晶棺里，等待王子的亲吻，郑志勋闭着眼，睫毛微微颤抖，我合眼躺在地上，等待他的吻。
呼吸打在我的鼻尖，我率先忍不住睁开眼，郑志勋睫毛很长，但是他停在我的鼻尖上头，再也不能进一步。
郑志勋猛地睁开眼跟我对视，我们面红耳赤地分开，他挠着头挫败地说初吻怎么能花在这种事情上，我说那应该是是什么啊。郑志勋看我又别开眼：“那肯定是跟女朋友在一起才能这样做啊。”
我很新奇地看着他，郑志勋不再回我，他沉默着站起身说这个片段我们借位好了。
好呀，我依然笑着看着郑志勋，他说什么我都会说，好呀。
可是我有一瞬间在想，要是他那一刻问我要不要做他女朋友就好了。想完我又拍自己的脸，烫得吓人，我在想什么呀，先跟他一起念完高中再说吧。
我往后仰倒在地面上，郑志勋在远处念着台词向我走近，我这次没有急着闭上眼，看到大片的夕阳撒在大红色的丝绒幕布上，如同明艳娇嫩的玫瑰。
这个礼堂沉默又喧嚣，我的心跳声盖过了郑志勋的声音，下一秒他单膝跪下，我慌忙闭上眼，郑志勋继续说。
“美丽的公主，请让我吻你。”
温热的呼吸最后落在我的左脸颊，我睁开眼的瞬间郑志勋已经将我抱起，他目光里带着欣喜和爱慕，我几乎信以为真。
假如这是一场童话故事，我们就应该在这里结尾，然后宣布我跟郑志勋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可惜不是。
4.
正式演出那天，郑志勋没有来学校。
一早上的庆典我心不在焉，我想郑志勋为什么没有来学校呢，他是有什么事吗，马上就要表演了，他为什么没有来。
快到演出时间我还是坐在那里等，老师叫我们换衣服准备我看着门外发呆，同伴们过来拉我去化妆换衣服，老师大概看出我在想什么，拍拍手说郑志勋同学今天请假了，由预备的男一号代替他表演。
原来是有事啊，我吐了一口气，又失落又无奈地化妆换衣服，我想为什么会是今天呢，为什么会在表演的时候有事呢，为什么不能让我在所有人跟前表达出我的喜欢呢。
密友们都说我是一个胆小的人，事实确实如此。青春期的我思前顾后，总有着诸多顾虑，害怕他人的议论和暧昧的言辞所以总不敢言明自己的心意，我是喜欢郑志勋的，不管是什么样的郑志勋，只要是郑志勋都好。
可是这场话剧还是要演下去，就当作那些排练是我跟郑志勋的独家回忆，我笑意盈盈地继续表演，却在被纺锤扎破手指的最后一瞬间看见赶过来坐在前排的郑志勋。
他还是来了，我闭上眼前最后一刻这样想。
旁边男生念台词的声音由远到近，我猜下一幕就是亲吻，果不其然我感到温热的吐息就在我面庞上，我睁开眼，伸手推他的肩膀，在搭档错愕的眼神里开始念台词，所幸他也反应过来，大概只当我是害羞，这个插曲无风无浪。
结束表演时我看见郑志勋在台下鼓掌，他看起来漫不经心，但是又一直看着我。我飞奔到后台脱下长裙，跑出去找郑志勋。
庆典还在继续，我拉着郑志勋的手往礼堂外面跑，夕阳残照如艳丽帛锦，我只想带着他跑到无人之处。
郑志勋陪着我在操场散步，我们沉默着，他先开口：“你不想问我今天为什么没有来吗？”我点点头又摇摇头：“那是你的隐私吧？”郑志勋说：“我可能不会念高中了。”
我顿住脚步看向他：“什么？”
郑志勋站在夕阳里，太阳照得他眼睛好亮，他说：“我要去打职业了。”
他说得好认真，他告诉我他是英雄联盟的路人王，有战队负责人联系他，想要邀请他去参加职业战队，今天他就是去试训的。
郑志勋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出奇的亮，我猜他真的很喜欢这个游戏，也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憧憬，可是打职业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再也不会见面。
我想了很多很多，甚至有一瞬间我自私地想，能不能求求他不要去。可最后我看着郑志勋轻声说：“那么你一定要赢。”
郑志勋握着我的手，像是过去三年每一天我们一起上学时那样，他说：“我一定会赢，我们会一直赢。”
他说我们。
我突然放松下来，与其想着让他收敛羽翼，倒不如看着他往更高的地方飞。
我说太过分了啊，我人生只有一次的毕业典礼你也缺席了，郑志勋你要是打不出成绩我一定会去你们俱乐部的官方下面投诉你的。郑志勋笑得好开心，他说那你要做我的第一个粉丝吗？我拍他：“那你的ID要叫什么啊。”郑志勋轻轻念给我听：“Chovy，C—h—o—v—y。”我说那么chovy选手，你是哪个位置的呢，辅助选手吗？
郑志勋笑得不行，但是还是好认真地回答我：“报告，我是中路。”
我跟他一起玩过两把联盟，他陪我玩人机，每一次都是我不自量力玩AD然后他玩辅助看着我白给再无能狂怒，郑志勋憋着笑说：“要不然下一把你来玩一次辅助怎么样？”我断然拒绝：“不行，我觉得AD很帅，我快要练出来了。”郑志勋笑得肩膀都在抖，然后继续看着我乐此不疲。
我说，那么中单chovy选手一定要赢。
郑志勋看着远方说，好，我一定会赢。
我看着他的侧脸突然心头一动，偷偷拿出手机对准他的脸咔嚓按下拍摄，可是他突然回头，我急忙调镜头装作自己在看手机。郑志勋毫无知觉地说我们回家吧。那张模糊的剪影被我设置成我们的聊天背景，我看着那张照片，仰面躺在床上笑起来。
郑志勋很忙很忙，我也开始忙。但是我还是每天会给郑志勋发kkt。
从每一天看的书到日出日落的景色，我把无数的碎片寄给远方的郑志勋，而郑志勋很少回复我的信息。
职业训练是一件繁忙又疲惫的事情，我可以理解郑志勋为什么那样的忙碌，他的比赛我认真地看过，从格里芬开始，世界把目光聚焦在这位年轻的天才中单身上，我捏着吸管喝酸奶，看他从替补杀上首发，再到夏季赛成为亚军，年底捧起冠军。
郑志勋的私人号很久没有更新过，他更多的日常分享都留在了chovy的号上，很多粉丝会晒出聊天，chovy会给他们回复，我浏览着他的tag，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上他，这算是一件好事，可是我还是没有给他的官方号发过信息，就好像固执地要抓住什么证明什么一样，我总想要证明我跟他是不同的。
我们都越来越忙，2019年我迎来我的高考，我们的聊天戛然停留在三年前，我们的对话框变成了我一个人的分享，而这没有回音的分享也越来越少，我开始为了我的未来做打算。
那年Chovy成为了常规赛的MVP，这位年轻的中单终于锋芒毕露被更多人记住，可也是那一年格里芬被SKT双杀，我出成绩的时候夏季赛刚好锁定少年们落寞离开的背影，再好的成绩一时间都没办法触动我的心，旁边的朋友们欢呼着你可以去一个很好的大学，我笑着收起手机，聊天框孤零零地躺着一句“请不要灰心”。
我没有跟他说我的成绩，他也不会问。
我终于意识到一件事，chovy并不是郑志勋。
毕业晚会的时候大家都喝了很多，有男孩红着脸给我递了情书，被我装傻忽悠过去，朋友们嘻嘻哈哈地说：“你有喜欢的人吗？”
呀，我心头狂跳，我说有呀。
“真的吗？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
“嗯……一个很高很瘦的人。”
“好狡猾，这样的描述太笼统了吧。”
“那确实是这样的嘛。”
“拜托啦，在学校的时候你害怕我们起哄，可是马上我们都要分开了哦？讲一讲吧？”
“……我喜欢郑志勋。”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什么啊，不要讲选手啊，我也很喜欢chovy，是说你喜欢哪个同学啦！”我也跟着笑，说哎呀不是的，我不喜欢chovy，我喜欢郑志勋。朋友们哈哈大笑：“可是chovy就是郑志勋啊，你是不是喝太多啦。”
这个话题被迅速扯开，大家开始聊自己喜欢的选手，我借口喝多了走到外面吹风，我想，不是的。
chovy不是郑志勋。
所有人问我爱情是什么的时候，我都会说的那个“会发现我不在的人”，说的是郑志勋，不是chovy。
所有人都觉得郑志勋就等于chovy，所有人喜欢的都是成名后的chovy，喜欢赛场上神采飞扬的中单，我喜欢的是那个坐在我身边会像一只猫一样睡着，陪我跑完步会叫我名字，扔给我一瓶水的郑志勋。
chovy是郑志勋人生的一部分，可是chovy不是我喜欢的郑志勋。
我被夜风吹得很冷，伸手去摸才发现我不知不觉流下眼泪来，我突然意识到我跟郑志勋之间隔了一万个人，我在国中的那个下午就已经亲眼看着喜欢的人跟自己突然划分到两个不一样的世界里，我亲眼看着我们从可能变成毫无可能，但是也正是我遗憾了这么多年的那一场没有一起出演的剧目，是那场剧目换来今天这样的机会，时至今日，我也终于能在人群里毫无顾忌地说出那句我从来没机会说的话，说出那句我爱郑志勋。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刚好遇到郑志勋的妈妈，她问我考得怎么样，听到成绩后非常高兴地说太好了，我们小勋之前还问过我你怎么样了呢，你们没有联系吗？
我摇摇头说志勋很久没有跟我聊过天了，她惊讶地啊了一声，说怎么回事，小勋跟我打电话的时候会问你这两天是什么情况呢。
我问她：“阿姨，您知道志勋这两天怎么样吗？”她想了想说：“这两天好像压力很大呢，不过过两天就要放假了，到时候来我家吃饭吧？”
我躺在床上看我们的对话框，已经很多年没有得到过回音，可是阿姨不会骗我，她说，郑志勋一直在打听我的消息。
直到约好那天我带着水果上门拜访，阿姨遗憾地说早上志勋打电话来，说要和队友一起去济州岛，回不来了。我把水果放下说没关系，那阿姨我先走啦？她试着挽留我一起吃午饭，我说家里还有家务没有做完，逃也似的离开了。
我又一次意识到，我现在跟郑志勋之间隔了一万个人。
5.
郑志勋转会来到GenG的时候我在图书馆看书，旁边的人小声交流说GenG变动很大，我下意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官宣Chovy加入。
过两天有一个粉丝见面会，我犹豫着要不要去，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郑志勋了，似乎每一次他放假回来的时候我都不在，我在家的时候他又没回来，我们唯一的联系就是我会看他的比赛。
我们隔了一千多个日夜和一万多个人，连那点爱意都像是海上映月一样的泡影，我已经开始迷惘那三年到底有没有真实存在过，直到看到手机相册里唯一收藏的那张我偷拍的残照，我才有一丝真实感。
粉丝见面会要不要去，这是个问题。
最后我还是去了，我把自己裹得只剩眼睛，感觉是在门口就会被保安抓起来盘问的水平，但是一路无阻，我站在队伍里等着跟郑志勋见面。
“上午好。”排到我的时候郑志勋抬起头轻柔地说，我几乎要落下泪来，郑志勋觉得这个粉丝好奇怪，她只露出一双眼睛，但给他感觉好熟悉，明明来参加见面会应该是他的粉丝，但是此刻却像是要哭出来。
郑志勋礼节性地微笑着，我把信封递给他，他收下向我道谢，身后已经开始准备报下一个粉丝的号，我转身想要离开，这一瞬间，在汹涌的人海里，我终于意识到我们隔着无数来不及的日夜。
走之前我鬼使神差地转过头，郑志勋还在看着我，他眼神温和，仿佛在问我还有事吗。我向他鞠了一躬，挥了挥手。郑志勋一愣，也挥挥手，我们就这样隔着人告别。
再见，志勋。
郑志勋回到基地后没有忙着拆开信，他收拾着自己的房间，把我的照片摆在床头柜上。他想她肯定不知道，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等她来找他。
凌晨快要下播的时候郑志勋一边拆信一边跟观众道别，他扫了一眼开头，突然坐直了身子。
他倒着那个信封，倒出来一张相片，模糊的剪影只能看出是一个少年的侧脸，可郑志勋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跟我一起参加庆典的衣服，他抓着那封信看到末尾，然后去找自己的旧卡的手机。
手机已经没电了，郑志勋几乎是哆嗦着把充电线插进去，刚一连接上他就打开尘封多年的私人号。
铺天盖地的一千多个日夜向他砸来，郑志勋头晕目眩，不能呼吸。
他几乎是逐字逐句地看，看我给他发的那些消息，看我跟他的告白，看我日复一日的问候，看到最后一句定格在上午十一点二十分，她说，再见，志勋。
他捏着那封信从头到尾又看一遍，冷静果断的郑志勋此刻简直要疯掉了，他能听到自己心里那个少年绝望地喊着，去找她啊，你去见她啊。
他坐在床上，用力又怕捏坏那封信，他将信收起来，犹豫很久给那边的人发消息。
“见一面好吗？”
“就我们两个人。”
郑志勋犹疑地等，此刻他突然理解这么多年她一直发消息等不到回音是多痛苦的事，他换了账号，换了磁卡，唯独忘记她只能借助老旧的设备联系到他。
可是他爱她，从他踏入职业的那个夕阳里，她问他是什么位置，要一直赢而他向她允诺的时候。
他就清楚地知道他爱她。
很久过后手机微微一震，郑志勋如同握住救命稻草一样点开。
“好。”
我们约了第二天的夜晚在家附近的咖啡店见面，我去得很早，有些局促地拽着衣角。
郑志勋进来的时候店里没人，他坐在我跟前，一千多个日夜好像一瞬间被颠覆过来，我听到淅沥的雨声，郑志勋在那边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听见我的声音由远到近。我们客气地寒暄了两句，郑志勋问我大学选了什么专业，现在生活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新的朋友。我笑着一一回答，像两个久别重逢的故友应该做的那样。
郑志勋停下来，他说：“你不要这么客气。”我沉默下来，最后轻声说：“郑志勋，你知道吗，我那时候真的很难过。”
他知道我在说什么，郑志勋犹豫很久说：“假如我告诉你，我也喜欢你呢。”
我摇摇头：“来不及了，志勋。”
郑志勋张开嘴想说什么，可是又被我打断，我说：“其实我真的很自私，我想那天假如我跟你说不要走，留在我身边，你一开始也没有想过要做职业选手，那说不定你就会留下，我们高中再一起走三年，然后我们顺理成章告白恋爱。”
“但是郑志勋，你知道吗，我依然在庆幸，庆幸那三年寒来暑往我们都是一起牵手走的，庆幸每一次你睡醒我都可以帮你料理头发，庆幸那些年是你会发现不在场的我，庆幸那三年所有你人生的喜怒哀乐里我都能参与。”
“我真的很想说出来的那句我爱郑志勋，也在你成为职业选手后可以正大光明讲出来了。”
我红着眼睛看着郑志勋，他维持的平静表情皲裂开来，我说。
“可是我们隔了一整片海，志勋。”
我们一起在黑暗里散步，郑志勋突然说。
“那年我没有想要吻你，是因为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应该慢慢来，从我的一句我喜欢你开始，意味着我们身份的认可，是我说在一起好不好，你说好，然后我们牵手接吻。而不是不明不白地因为剧本而接吻，没有那些步骤的吻太暧昧了，我不想跟你只是暧昧。”
郑志勋很少说这么多话，我站定看着他，郑志勋已经很高很高，一米八几的人伸出手想要拥抱我，我没有推开他。他抱得很紧很紧，我在他怀里闷着，想要流泪却说不出话来。
拥抱我的是郑志勋，不是chovy。
跟我告白的是郑志勋，不是chovy。
可能如他所说，某一刻在风里，在不知名的地方，我们二人确实在不知道对方心意的情况下爱过，可是我喜欢的是郑志勋，是眯着眼睛笑得像一只猫咪给我扔一瓶水的郑志勋，不是闪闪发亮的chovy。
可是大家需要chovy，而不只是郑志勋。
“你见过海吗。”郑志勋小心翼翼地抱着我，他很高又很瘦，我被他整个人抱在怀里的时候像一只猫咪，他看不清我的表情，我也没有抬头。
“在格里芬的时候，跟大家一起去济州岛看过海。”郑志勋这样回答我，我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少年人的拥抱干燥温热，带着洗衣液的香气，郑志勋很注重形象，我靠在他侧颈能闻到淡淡的剃须水的古龙香。
我说：“郑志勋，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种海。”他没有说话，只是把这个拥抱变成更深重的枷锁，他说：“不要讲了，好不好。”
郑志勋的嗓音很痛苦，像是黑夜在噩梦里迷失方向的孩童，因为没有安全感而拼命抱紧怀里心爱的玩偶，但是依然不能阻止黑暗慢慢将他吞没下去。
我靠在他身上，他抱得太紧了，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但是我依然没有动作。直到我的侧脸有湿意——我以为我流泪了，可是我抬起手绕过他的背轻轻抚摸着我另一侧脸，那里并没有任何水迹，于是我突然意识到是郑志勋在哭。
郑志勋安静的眼泪从他的眼睛里落下来，他在发抖，我说：“志勋，你不要哭。”
郑志勋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发出声音，他猜此刻假如他能说出话来，也是如同困兽一样嘶哑绝望的呜咽。
我从没见过这么狼狈的郑志勋，就算是格里芬分崩离析那一年，也没有压弯他的脊背。可是此刻他在恐惧，他在哭泣。
可是我没有办法安慰他。
我说：“郑志勋，我们之间是一万个人组成的海。我试着把那些事情丢在风里了，志勋。可是春风也有春风愁。”
郑志勋低下头蹭着我的脸，他终于惶惑地出声：“那你可不可以过一个夏天？”
我笑着说，算了吧。
郑志勋把我送回家，我看着他的眼睛在黑暗里发亮，他说，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我哑然，最后我走上前，给这个少年一个拥抱，我说，或许等郑志勋还是郑志勋，chovy也只是郑志勋的时候，我会再爱上你。
我没有说出口，这么多年我亲眼看着对你的爱从可能变成毫无可能，可我依然爱着你。
你的每一场比赛我都看过，你的每一次失利我都心疼过，我没有放弃过。可是我们之间隔着一万个人组成浩瀚的海，一千多个日夜汇聚不见底的烟波，我也曾经见过爱过郑志勋，在海的另一头。
在这样的一个位置里，我们最终只能相对无言，我们确实很矛盾，郑志勋就是chovy，可是chovy不全是郑志勋。
郑志勋可以注意到我某一场午餐不在而去找我，chovy不可以。
郑志勋握着我的手，把脸埋进我的肩膀，他说，那在此之前，在那个夏天到来之前，你可不可以记住我很喜欢你，不要喜欢别人。
我又伸出手去给他料理头发，我没有说话，但是我们彼此都心领神会。
万人成海一场夏，属于我跟郑志勋的夏天，或许已经结束，又或许还没有开始。
没有人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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